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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歷了上個世紀史詩級的持續(xù)性高增長后，進入21世紀，日本經濟開始呈現不溫不火的態(tài)勢：偶有階段性下滑，但未出現災難級狀態(tài)，就算是增長，也難以超越以往態(tài)勢。這種情況直至2023年才改變。

今年以來，世界各國普遍進入“后疫情時代”的復蘇期，日本的經濟增長也受到市場矚目。5月，日本股市持續(xù)發(fā)力，東證股指屢次刷新1990年8月以來的最高水平；一季度實際國內生產總值（GDP）環(huán)比增長0.4%，按年率計算增幅為1.6%，均高于市場預期；4月完全失業(yè)率（季節(jié)調整值）為2.6%，較上月下降0.2個百分點，為3個月來首次改善。

盡管數據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之景，但不少業(yè)內人士仍持保守態(tài)度，認為這種增長勢頭能否持續(xù)還有待觀察。

不平衡的復蘇

“最近，我和朋友約著聚餐，沒有提前預定餐廳，哪知到了商業(yè)區(qū)，根本找不到吃飯的地方。”說完這句話，人在東京出差的小林先生發(fā)來一段視頻。“這是上個周末隨手拍的，半夜12點了，餐廳還都是滿的，服務態(tài)度也一如既往。物價稍稍上漲，不影響正常消費，但匯率降低了”。

在小林先生看來，日本經濟已經完全從疫情中快速恢復起來，作為一名長期往返于中日兩國之間的商人，他信心十足。

官方數據也許可以印證小林先生的認知。據日媒報道，今年1月至3月，受消費、旅游業(yè)的助推，日本經濟年化實際增長1.6%，為三個季度以來的首次增長，表明新冠疫情影響正在減弱。

具體來看，今年一季度，由于消費者對汽車和耐用品的需求強勁，消費者增加了外出就餐等服務的支出，個人消費環(huán)比增長0.6%，連續(xù)第四個季度上漲。得益于汽車相關投資的增加，資本支出增長0.9%，為兩個季度以來的首次增長。

明治安田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Yuichi Kodama表示，“好消息是，去年經濟處于衰退狀態(tài)，但在今年1到3月出現反彈。即使我們預計對美國和歐洲的出口增長會放緩，入境旅游業(yè)的回歸也有望支撐經濟。”

“目前，人們期待今年工資能夠上漲，通貨膨脹開始減速，這將支持個人消費。”Kodama補充道。

正如Kodama所說，旅游業(yè)、消費業(yè)是今年一季度日本經濟增長的主要推動力，外國游客的數量正在迅速接近疫情前的水平。去年10月，東京取消對海外游客的入境管制，今年早些時候，又取消了對大型公共活動的限制。這些松動馬上反映在一季度成績單上。該季度，平均每位國際游客的消費為21.2萬日元，根據日本政府的統(tǒng)計數據，這比2019年同期的游客平均花費高出44%。

與經濟數據同樣向好的是日本股市，在“失去的三十年”之后，日本股市終于在近日揚眉吐氣。東證指數今年已累計上漲14%，達到自1990年以來的最高水平；追蹤日本藍籌股公司的日經225指數上漲了近17%。這一表現已經超過了美國的標準普爾500指數和歐洲的斯托克600基準指數，這兩個指數同期都上漲了8%。

外國投資者也已重返日本市場。高盛數據顯示，在4月3日至5月19日的七周時間里，外國投資者凈買入5.6萬億日元（約合400億美元）的日本股票和期貨。

不過，雖然經濟整體向好，也并不意味著所有人都可以享受到資本的盈余。在東京這樣的大都市，在資本市場，人們更容易窺見繁華，在其他地方卻并不一定。

在神戶就讀醫(yī)學研究生的小沈向記者表示，神戶只是日本的一個四線城市，和東京不一樣，起碼在現在，神戶還沒有享受到經濟復蘇的紅利。

2022年中秋節(jié)前后，小沈抵達日本讀書，距今已經過去半年多的時間。不同于賬面上的數字增長，小沈認為，作為一名普通學生，實在是沒有感覺到經濟有明顯好轉，一些疫情期間關閉的餐飲店至今也沒有開業(yè)，周圍人也沒有大批量的旅游或者購物計劃。

“比較好的一點是，日本的物價總體還是比較平穩(wěn)的，倒是沒有出現某類商品大幅度漲跌的情況。雖然有擴招的新聞，年輕人的就業(yè)率也比較可觀，但我之前聽在工業(yè)、制造業(yè)工作的中國人說，短時間內停招中國工人了。”小沈表示，雖然情況有所好轉，但距徹底恢復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城市的亮度或許也能從側面說明日本經濟當下面臨的窘境。美國科羅拉多礦業(yè)學院對比衛(wèi)星圖像分析，2022年東京的夜晚亮度比2019年下降10%以上，著名繁華街區(qū)六本木、新宿、銀座等地降幅甚至超過15%。而同期，巴黎和倫敦夜晚亮度已有所增加。

不確定性仍存

綜合來看，雖然日本經濟在疫情后實現了可觀的增長，這種樂觀的態(tài)度也許會一直延續(xù)到第二季度、第三季度，但經濟學家也提示，國際外部環(huán)境的影響不容忽視。

野村綜合研究所執(zhí)行經濟學家Takahide Kiuchi認為，外部因素可能會破壞日本經濟的增長勢頭。

外部因素的不確定性在第一季度就能明顯看到，由于歐美為對抗通貨膨脹導致需求被抑制，第一季度，日本的出口數據出現了約3年來的最大跌幅，出口下降4.2%。

“全球對商品的需求并不強勁，所以出口疲軟。”大和證券經濟學家Toru Suehiro說：“工業(yè)生產也很疲軟，所以我們不能期望制造商在未來有好的表現。”

“消費將繼續(xù)支撐增長，因為取消疫情限制政策將會促進旅游和服務支出。”日本第一生命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Yoshiki Shinke表示，“但經濟復蘇將是溫和的，因為疲軟的海外需求將對出口造成壓力。這將是強勁的國內需求和低迷的出口之間的拉鋸戰(zhàn)。”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日本經濟中心主任陳子雷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疫情結束后帶來的個人消費、訪日游客反彈，以及企業(yè)收益率上升，是一季度經濟出現正增長的主要動力。但未來日本國內物價與日元匯率走勢，以及國際政經局勢變化都可能對日本經濟帶來影響。因此，未來經濟形勢仍存在一定的不確定性。”

獨立國際策略研究員陳佳也指出，本次日本GDP季度數據回正恰好與日本資本市場回暖重合，其根源并非海外資本看好日本經濟，而是日本在央行行長換帥之后，全球市場擔憂“安倍經濟學”可能改弦易轍的情緒平復。日本經濟依舊沒有走出靠超量量化寬松的貨幣刺激來驅動，靠不計后果的大水漫灌強行推高名義GDP的老路。

而更大的隱患在于，如果美聯儲決定停止本輪的加息周期，日本市場的反彈可能會停滯不前。Allspring Global Investments國際投資組合管理主管Eddie Cheng表示，“我們已經看到美國進入了加息周期的頂峰，如果各國央行開始降息，其貨幣價值將下降，這意味著相比之下，日元將不再便宜。”

而從其內部來看，日本經濟發(fā)展的問題一直存在，而且短期內沒有辦法進行徹底的改變。

北京師范大學政府管理學院研究院副院長宋向清向《國際金融報》記者指出，“一個就是日本的人口老齡化問題，老齡社會的到來讓日本經濟發(fā)展的人口勞動力支撐出現疲軟，而且這種疲軟短時間內難以解決。”其次，日本作為一個島國，市場和資源兩頭在外，當國際風云出現變化，其收到的沖擊和影響也往往最大。此外，日本基于意識形態(tài)、政治操弄參與國際市場分工的行為，也不利于其擴大在國際市場上的“朋友圈”“貿易圈”。

遼寧大學日本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員陳洋則認為，缺乏創(chuàng)新是阻滯日本經濟發(fā)展的主要不利因素。戰(zhàn)后日本曾是一個發(fā)明大國，如筆記本電腦、二維碼、高鐵、隨身聽等都是日本發(fā)明的，這些發(fā)明不僅帶來了生活中的必備用品，也促進了日本經濟的發(fā)展。但在當前的數字化、智能化時代，日本就因創(chuàng)新不足而沒有拿得出手的競爭產品（如智能手機、電動汽車），使日本從曾經全球創(chuàng)新的引領者，變?yōu)榱俗冯S者。這不僅拖累了日本經濟，也逐漸令日本在全球競爭中處于不利境地。

此外，通脹因素也不容忽視。分析師們認為，燃料和食品成本的上升推動了日本消費者通脹率超過央行2%的目標，除非工資上漲得以持續(xù)，否則也可能對消費造成壓力。

德勤全球經濟學家邁克爾·沃爾夫（Michael Wolf）在一篇分析文章中指出，盡管近期日本通脹有所緩解，但這幾乎完全是由于能源價格的下降。在過去3個月中，消費者價格指數（CPI）中超過80%的項目都在增長。今年2月，65.8%的家庭預計明年的物價將上漲5%或更多，這是自2004年開始統(tǒng)計以來的最高比例。

“通脹的預期仍然非常強烈。”沃爾夫表示。

中日合作的廣闊前景

市場和資源兩頭在外，意味著日本必須加強與國際的合作才能促進經濟的長期發(fā)展。從全球經濟格局來看，中日韓三國經濟規(guī)模占到東亞地區(qū)的九成，在RCEP生效的新形勢下，中日經貿關系面臨比以往更為有利的條件。

日本陜西總商會執(zhí)行會長強征告訴記者，目前，中日兩國雙邊貿易往來基本已經恢復正常，疫情幾年沒有會面的商業(yè)朋友，也都你來我往，飛到日本或是中國，重談幾年前擱置的商業(yè)項目，無論對于中商還是日商來說，這都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我們商會同仁對日本經濟復蘇還是很樂觀的，在疫情前，經歷了早期快速發(fā)展的日本經濟，在很長一段時間都相對平穩(wěn)，疫情來了后，雖然也受到了不少的沖擊，但經過多年發(fā)展形成的經濟結構、產業(yè)結構已經非常穩(wěn)定，所以我們認為，接下來日本經濟能繼續(xù)處在一個相對穩(wěn)定的發(fā)展趨勢。”強征表示，多年來日本產業(yè)結構穩(wěn)固和產業(yè)鏈上游為主的經濟結構是疫情期間日本經濟受沖擊小的部分原因。

回顧10到20年前，強征曾從事日本IT產業(yè)的下游開發(fā)作業(yè)，低廉的工資成本和大量的人才是產業(yè)蓬勃發(fā)展的基礎，但是20年過去，日本已在穩(wěn)定經濟模式中許久沒有變化，中國卻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漸漸地，日方發(fā)包，中方作業(yè)的產業(yè)模式已經不符合兩國經濟發(fā)展的現狀。如今，中國在很多領域，包括傳統(tǒng)家電行業(yè)、互聯網、制造業(yè)等方面都反超日本。這時候，就更要結合時代條件去開展中日雙邊合作。

陳洋認為，人口老齡化確實會給日本經濟發(fā)展帶來影響，但日本經濟長期身陷低迷并不是完全因為人口老齡化。韓國、中國等世界多國也同樣面臨老齡化挑戰(zhàn)，只不過日本是較早遇到這一問題的國家。“與其聚焦老齡化給日本帶來的危害，倒不如關注和研究日本是如何應對老齡化、如何開發(fā)老齡產業(yè)、如何運營‘銀發(fā)經濟’的”。

“中日未來有廣闊的合作前景。”陳洋對記者表示，“從雙邊范疇而言，在養(yǎng)老產業(yè)，中日有著廣闊的合作空間。中國現在也面臨著老齡化挑戰(zhàn)，而日本作為較早遇到老齡化挑戰(zhàn)的國家，在應對方面積累了豐富經驗。中日完全可深化在這方面的互利合作。”

宋向清指出，中日合作一定要面向未來，一定要打破固有的意識形態(tài)，讓政治和經濟能夠分離，能夠脫鉤，不能讓政治干擾了經濟的合作，干擾了經貿的合作。

對于未來的發(fā)展，強征也有更多思考。他表示，中日雙邊貿易永遠是在動態(tài)中發(fā)展的，在經濟復蘇的時刻，可以預見更多的合作、更多的投資，中國現在已經有不少產業(yè)具備優(yōu)勢，也有不少中國企業(yè)適時和巧妙地走出去，走到日本，把中國優(yōu)秀的產業(yè)優(yōu)勢、運營模式以及新媒體的營銷手段等引入日本，讓雙方商業(yè)企業(yè)找到更合適的定位和角色，為雙方經貿發(fā)展作出更多的貢獻，也期待日本陜西總商會在新的發(fā)展機遇下，給更多的中日雙方企業(yè)提供更好的支持和服務，真正實現“務實、架橋、創(chuàng)新”的商會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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