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目前中國最大的數據資源庫,知網近年來也因陷入侵權、高收費以及損害消費者利益等事件引發廣泛關注。
本報記者/黨鵬/李向磊/成都/北京報道
“2020年,我們圖書館給知網的預算是110萬元,但是知網的業務員還說不夠。”國家民委直屬某高校圖書館相關負責人王女士頗有些無奈地告訴《中國經營報》記者。
眼下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高校編制預算的時候,知網漲價再度成為高校圖書館數據采購人員關心的話題。記者調查了解到,知網數據庫資源漲價已經成為每年高校相關采購的“保留節目”,不同層次的高校、不同子數據庫的采購,其價格也不盡相同,漲幅在5%~10%之間。
作為目前中國最大的數據資源庫,知網近年來也因陷入侵權、高收費以及損害消費者利益等事件引發廣泛關注。公開文件顯示,因多次收錄文章卻不付稿酬,中國文字著作權協會(以下簡稱“文著協”)將知網告上法院。歷時兩年,終于在今年11月12日,法院二審判決知網賠償前者1萬元。
記者注意到,從前期刊物、論文收入,到后期向高校出售數據庫資源以及對用戶付費使用,知網已經形成了依托國內現有知識體系的生態系統。有多位專家在采訪中表示,在這個系統中,知網擁有絕對主導權,作為上游的內容供應商和下游用戶,在利潤分成以及價格談判方面,相對知網來講均處于弱勢地位。
必買的知網
12月份,是國內各大高校編制預算的時間,知網數據庫會不會漲價也成為高校圖書館、出版社、科研部門等采購人員關心的話題——按照“慣例”,知網數據資源庫服務價格每年都會有一定的漲幅。
據知網官網資料介紹,知網(CNKI)是國家知識基礎設施的概念,即CNKI工程,由清華大學、清華同方于1998年發起,隸屬清華大學直接領導。在教育部、中宣部等多部委以及全國學術界、出版界等社會各界的支持和配合下,經過多年發展建設,目前知網已經成為世界上全文信息量規模最大的“CNKI數字圖書館”。
另據天眼查股權信息顯示,知網運營所屬公司為同方知網(北京)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同方知網”),同方知網的母公司為清華大學間接控股的同方股份(600100.SH)。
目前,知網作為國內最大的中文學術資源庫,用戶涵蓋全國各個領域和群體,在高校師生教學研究工作中有重要作用。但其也因高收費、較同行更高的毛利率以及在學術界的壟斷地位引起過諸多爭議。在其平臺上,公眾可免費獲取的資源是非常有限的,都必須支付一定的費用。為獲取更便利的閱讀通道,許多高校、科研機構等都愿意花費大量經費為在校學生和老師訂閱知網。
上述王女士介紹,知網與該校圖書館是每年簽訂一次合同,但每次簽訂的漲幅差不多在7%。該校圖書館根據工作需要,主要購買的是知網數據庫中的部分子庫,有時候需要多采購一些比如期刊、統計年鑒等新增內容。而且這其中不包括查重,查重是另外一個系統,需要另行購買且價格不菲。比如高校的科研處、學報等需要購買查重系統,因此每個高校都有不同部門對接知網,費用都不一樣,需要獨立預算。
“我們之前也購買了萬方,但學校老師和學生都反映信息不全,因此只能再購買知網。萬方與知網有交叉的地方,但是萬方的數據庫沒有知網全面,價格為每年30多萬元,這些年也基本沒有增長。基于知網的漲幅以及需要新增子庫,學校圖書館的購買量從幾十萬已經增加到了100萬,所以2020年預算為110萬。”王女士說。
“知網數據庫價格每年都在上漲,漲價幅度在8%~10%,每個學校的使用價格也不一樣,具體漲幅多少就要高校具體和知網去談。”中部某高校圖書館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知網把學校分為一般本科、重點本科、一流高校等不同層次,加上在校學生、老師人數不一樣,費用也從低到高。“好一點的學校做科研的多一些,使用知網的資源也就多些,訪問的次數多,所以收費就比較高。”該人士介紹說。
但頻頻漲價也引發高校的不滿。記者了解到,此前曾有包括北京大學、武漢理工大學在內的諸多高校因知網漲價過高而停用,但最后因為老師、學生強烈的需求又不得不重啟購買。此外,四川省內高校還曾組織了一個聯盟與知網談判,但是最終不了了之。還有消息顯示,國內的圖書館對知網的高收費以及每年都漲價的做法都很不滿,但是都未能觸動知網的價格體系。
據了解,知網的用戶群從高校學生到教育工作者、科研人員、企業中層等,其用戶群有著“高學歷、高收入、高社會地位、高消費能力”等特點。這意味著,作為一個重要的學術平臺,知網的作用不可或缺。
一位去年畢業的研究生吳同學告訴記者,學校在考核學生學術成果時,論文是否被知網收錄和收錄數量是一個重要參考標準。
“如果知網不收錄我的文章我還不高興,因為現在都看引用率,引用率多少會影響一個人學術聲望的。它增加了引用率,提高了學者的學術聲望。”某高校老師對記者表示。
另一位中部高校的圖書館相關負責人對記者表示,因數據比較齊全,不管老師是在做教學、科研還是學生推薦的首先是知網。“從用戶角度出發,就購買了知網全部的數據庫,以方便老師和學生使用,價格不再是首要因素。”
此外,記者從一些從事發表論文的商業中介機構了解到,一般論文在國內各級期刊發表,如果要求收入知網,價格就要比普通期刊上發表貴300~500元/篇,而且文章必須保證符合要求。“能否被知網收錄,是很多作者在評選職稱、學術考核等方面的硬指標。”該中介稱,包括一些中小學老師,也要求稿件不僅要在相應期刊發表還要被知網收錄。
版權來源爭議
作為目前國內最大的中文數據庫,知網近年來也因陷入侵權、損害消費者權益等問題引發廣泛關注。
記者注意到,知網內容來源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相關學術期刊,一是高校畢業論文。在期刊方面,知網收錄了國內絕大部分期刊,然后向高校等用戶出售論文的電子版內容,所得收益和期刊雜志社分成。
“我們與知網的合作分為兩個方面,一是采購知網的查重系統,二是采購知網數據庫內一些出版社的電子書。”某大學出版社相關負責人劉女士對記者介紹,電子書的合作是由知網采購出版社的內容,放在其平臺銷售,銷售收入是六四分成,出版社為六成。知網會開放后臺,讓出版社可以看到相關的采購數據,雙方再根據收入進行結算,但是一年下來分成總量很小。電子書方面,出版社雖然是甲方,但是這些年從來沒有漲過價。
對于期刊論文、畢業論文等著作的收錄,一方面學生、老師在期刊雜志上發表的論文版權歸期刊所有,知網主要與期刊達成采購和分成協議獲得論文的版權;另一方面學生的畢業論文版權歸學校所有,知網通過與學校合作獲得版權。不過,知網只收錄重點高校的本科畢業論文,普通高校本科畢業生的論文通常不收錄。此外,對于研究生畢業論文的收錄,知網會以一定額度的知網閱讀卡作為版權費。
記者了解到,碩、博士的學位論文被《中國學術期刊》收錄進知網數據庫,其支付的稿酬為不同面額的CNKI網絡數據庫通用檢索閱讀卡以及相應現金稿酬,又根據學位年度而有所不同。具體來看,2008年(含2008年)以后,博士論文著作權人一次性獲得面值為400元人民幣的“CNKI網絡數據庫通用檢索閱讀卡”和100元人民幣的現金稿酬。碩士論文著作權人一次性獲得面值為300元人民幣“CNKI網絡數據庫通用檢索閱讀卡”和60元人民幣的現金稿酬。
“知網收錄我的論文沒有稿費的,但下載需要成為知網的會員,成為會員是需要交費的。”吳同學告訴記者,上學期間論文投稿基本上都是投到期刊社,再由期刊社上傳到知網。“如果他們不給你上傳到知網,你這個論文就沒啥意義了,學校也會查刊發論文的期刊封面還有知網上的截圖,這代表著你的學術成果是否會得到肯定。”
但知網通過與期刊合作來獲取作者版權的方式也引發了糾紛。上述文著協公開表示,近年來文著協會員常常投訴知網等知識服務平臺,這些平臺未獲得作者許可,亦未支付稿費,便上傳他們的文字作品。為此,在2017年7月,文著協選取汪曾祺《受戒》一文正式起訴學術期刊公司和同方知網公司侵犯作者網絡信息傳播權。此案經過兩年的審理,近日由北京知識產權法院在二審中判決維持一審結果,判決知網敗訴。這也是十多年來,知網侵權糾紛案中為數不多判決的案例。
文著協總干事張洪波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通過汪曾祺的《受戒》起訴知網并獲得勝訴,將引發一些后續影響,比如一些期刊雜志不再和知網合作后,知網依然收錄了相關內容,一些作者、學者、專家就可以通過文著協來維權。
“壟斷”的學術生態?
毫無疑問,知網能夠快速發展得益于國家力量,而其原本主要為學術研究服務但高收費、高毛利也引發熱議。
公開數據顯示,知網運營主體為同方知網公司,作為同方股份(600100.SH)重要子公司,對母公司的業績起著重要的支撐作用。同方股份2016~2018年營收分別為271.74億元、259.89億元和248.32億元,同比分別增長-4.47%、-4.36%和-4.45%。與母公司業績下滑相反,知網營收分別為8.34億元、9.71億元和9.99億元,凈利潤分別為1.76億元、1.96億元和1.98億元,呈現持續增長的態勢。
同時,知網也陷入涉嫌壟斷的爭議之中。記者了解到,在目前高校常用的數據資源庫中,主要有知網、萬方、超新星等。其中,知網以其建立時間較早,文獻資料更豐富,相對其他同類產品,占有絕對優勢。
多位高校圖書館相關負責人告訴記者,知網在師生教研中,占有不可或缺的地位,主要原因是數據資源比較齊全。另一方面,知網收錄與引用文獻數量也常常被用來衡量一個教師或學生的學術水平,這也是高校作為甲方,議價權卻處于弱勢的原因。但相比年年漲價的知網,萬方等數據資源平臺的漲價幅度較少或不漲價。
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朱巍表示,他們所說的壟斷,是指其他學術論文平臺沒有權利對一些碩博論文以及核心期刊雜志內容進行刊載和轉載。而且所有的碩博學生在畢業之前向學校寫一個授權協議授權知網。讀者在知網平臺付費下載之后,按照著作權法,版權人應該得到相應收益。但是很多學生并未能從知網獲得分紅或者贈送閱讀卡等回報,這也可能涉及到壟斷。
在清華大學法學副教授崔國斌看來,高校要求畢業生以適當的方式公開畢業論文,接受公眾的監督和評議還是有必要的,但應該先在規章制度中說清楚,畢業生在入學的時候應該就能了解。
“具體到期刊網與各個高校的合作,如果涉及許可費收入,應該向論文作者分配,并無疑問。關于學位論文的版權許可問題,理想的做法應該有專門的立法,而不是任由各個高校制定自己的政策。高校很可能濫用自己的談判地位或準管理者角色。將來的立法,除了實現監督論文質量或為學術共同體作貢獻之外,應該盡可能地尊重作者的知識產權。”崔國斌說。
《中國經營報》記者就相關問題聯系知網并發去采訪函,但截至發稿,對方相關負責人以年底較忙為由婉拒了記者的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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