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財政部長安東·西盧安諾夫13日在一檔電視直播節目中表示，由于受到西方國家制裁，俄羅斯約30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9萬億元）的黃金和外匯儲備已被凍結，這占到了俄羅斯國際儲備總額的將近一半。

美歐等國是如何凍結俄羅斯央行的資產的？

截至今年2月18日，俄羅斯央行的國際儲備（以各種國際貨幣和黃金計價的資產）約6430億美元。其中3110億美元的儲備是以外國證券的形式儲存，1520億美元以現金或存款存入國外銀行，在他國央行（主要在德國央行）、國際清算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有947億美元的存款，有約770億美元是以人民幣的形式儲存；另有1320億美元的黃金儲備（約7400萬盎司），有300億美元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特別存款權。

美國和歐盟凍結俄羅斯央行的外匯儲備，使得俄羅斯動用外匯儲備來干預盧布匯率的能力下降，俄羅斯盧布匯率出現暴跌。其次，是限制俄羅斯的還款能力，引爆俄羅斯的信用破產。所以，俄羅斯一再宣布，將用盧布償還債務以維持俄羅斯的國家信用。

具體分析起來，俄羅斯央行有1320億美元的黃金儲備，這部分黃金儲備大部分是儲存在俄羅斯莫斯科的央行地下倉庫。

真正凍結的是以外國證券、現金或存款存在他國央行的相當于3000億美元的外匯和黃金儲備。

俄羅斯央行為何要把黃金存在美國

實際上，各國央行在美國都有部分（紙）黃金儲存。但俄羅斯儲存在美國的不是那1320億美元的黃金儲備，而是俄羅斯央行參與國際金融交易的（紙）黃金賬戶的資產。

世界各國央行的黃金資產需要一個安全的儲備地點。目前，世界上有兩個公認安全的地方：一個是“永久中立國”瑞士，一個是遠離戰爭焦土的美國。第二次世界大戰后，全球最大的黃金倉庫在紐約聯邦儲備銀行地下金庫，各國在美國存儲部分黃金。上世紀60年代，由于對美元的不信任，時任法國總統戴高樂下令將法國的黃金運回本國。由于歷史和其他原因，俄羅斯、中國和其他一些國家并沒有在美國的黃金倉庫儲存黃金。

同時，全球最大的黃金交易市場也在美國。各國央行為了實現所持有的黃金資產的保值增值，也參與正常的黃金交易。這種參與交易的黃金，相當于在美國的黃金市場開了個戶頭，在賬面上有相當數量的黃金在美國。俄羅斯和中國在美國的黃金應該屬于這種。如果在紐約黃金市場沒有黃金賬戶，黃金賬戶中沒有黃金，如果真到了需要賣出黃金換外匯的時候，就需要把黃金臨時運到美國去交易，這樣既不方便，時間上可能也來不及。為了便捷交易，參與交易的央行都在紐約的黃金交易市場有部分賬面黃金。

此次，美國凍結的俄羅斯央行的黃金資產不是俄羅斯把黃金運送到美國儲藏，而是俄羅斯央行參與國際金融交易的黃金賬戶的資產。

民間流傳的“中國有600噸黃金在美國”，也屬于這種。中國并沒有將國內的黃金運送到美國儲藏。

俄羅斯央行的失誤

由于俄烏沖突，俄羅斯央行受到西方國家制裁，俄羅斯央行約3000億美元黃金和外匯儲備已被凍結。俄羅斯對內對外的經濟活動受到嚴重影響，由此，引起了世人對俄羅斯央行黃金儲備的關注。分析此種情景，我們認為，俄羅斯央行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俄羅斯央行最重要的失誤是在2020年3月決定:從2020年4月1日起，俄羅斯央行暫停從俄羅斯的黃金生產商那里購買黃金。

第一，當時俄羅斯的外匯儲備中黃金占比已經接近20%，這是歷史上一個非常高的水平。黃金儲備用于穩定外匯市場，央行現在可能看不到購買額外數量的貴金屬的意義。出于流動性考慮，在當時的情況下，俄央行的確不宜大幅增持黃金。

第二，從俄羅斯的角度來看，世界上流通的黃金越多，全球范圍內的去美元化進程就越快，這也是俄羅斯希望看到的。

第三，俄羅斯央行是俄羅斯黃金生產商的最大買家。俄羅斯央行不購買黃金了，導致巨額的黃金流向國際黃金市場。

從2020年4月到2022年2月俄烏沖突爆發前，俄羅斯的黃金生產商開采了600多噸黃金。這些黃金本可以大大改變俄羅斯央行儲備的結構，使俄羅斯減輕制裁的壓力。但由于俄羅斯央行的誤判，其間俄羅斯開采的幾乎所有黃金都流向了俄羅斯境外，其中絕大多數出口到英國。在此期間，黃金的平均價格約為6000萬美元/噸。兩年期間，從俄羅斯國內生產的黃金可能達到360億美元，這大致相當于目前俄羅斯儲備中在美國的份額。

此次，美歐等國凍結俄羅斯央行資產和俄羅斯錯失黃金的教訓告訴我們，一國的央行儲備一定數量的黃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有價值。

中國在美國存放黃金的出現

新中國自1949年10月成立到1972年2月尼克松訪華，中美處于對立狀態，中國不可能有黃金存到美國；1972年尼克松訪華后，布雷頓森林體系解體，美元地位下降，其間，中國的外貿大多是用中立國瑞士法郎結算，有部分黃金儲備，少用美元；1978年改革開放后到1994年匯改之前，中國外匯短缺，逐漸以外匯為主，黃金儲量仍較少，且中國的黃金外匯自成體系，不與外部流通，不可能把黃金儲存在美國。這就是說，至少在1994年以前，我國沒有一克黃金存放到美國。

1991～2010年期間，隨著中國對外開放的需要，中國的外匯儲備猛增，儲備規模增加。2010年外匯儲備持有量約占全球外匯儲備量的1/3，到2011年，外匯儲備達3.181萬億美元，其中黃金儲備增長緩慢。自2012年起，中國停止了強制結匯的制度。

為了實現外匯儲備的保值增值，應對可能的國際金融危機，開始對巨額的外匯儲備實行多樣化。2009年央行公布的黃金儲備，一下達到1000噸。這新增加的400多噸黃金，大部分是國內生產和儲備的。中國國內生產新增加的黃金儲備，基本都存儲在中國境內。在全球金融危機的背景下，黃金儲備讓國際社會對中國經濟、人民幣幣值和中國的支付能力有充分的信心。

2012年后，中國有部分在國際市場上購買的黃金存放在美國。據《國際金融報》2012年12月報道：“目前中國可能有600噸黃金儲備在美國。”這大概是“中國有600噸黃金儲備在美國”的最早出處。但這600噸黃金不是從中國運輸到美國去儲藏的，而是中國從美國金庫的黃金儲備中認購了一部分黃金所有權作為自己的黃金儲備。就是說，這些黃金本來就是存在美國的黃金市場上的，中國只是認購了一部分的產權。所以，中國在美國沒有儲存任何實物黃金。現在所擁有的這些紙黃金是出于外匯儲備多樣化、防止美元貶值、便利外匯清算交易等需要，在美國紐約交易所購買的。

美國會對各國的黃金違約嗎

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由美國主導建立了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政治體系和以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美元霸權為支柱的世界經濟金融秩序、價值鏈、產業鏈，這些結構是最符合美國長期發展利益的秩序和體系。如今，美國憑借霸權力量在不斷地損害二戰后世界政治經濟體系的根基。近年來，凍結別國央行資產的事情多次發生，如英國凍結委內瑞拉黃金、美國凍結阿富汗70億美元的資產，此次，美國又凍結俄羅斯央行3000億美元的資產。

金融市場最重要的是信譽，信譽喪失了比失去黃金的后果更為嚴重。美國一旦對各國的黃金違約，損失最大的是美國在國際金融市場的信譽。金融市場的信用破產不是幾百噸黃金能衡量的。美國政客建議凍結俄羅斯的黃金，應該就是俄羅斯在美國黃金市場的黃金賬戶中的黃金。美國政客凍結俄羅斯央行資產的舉動，將對美國金融市場的信譽造成嚴重的損傷，是對戰后國際金融秩序和金融體系的嚴重傷害，這些舉動的反噬和后果將逐漸體現出來。

（作者系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所副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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