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口財經記者 王好

2021年，什么行業最刺激？養豬，應該可以算得上一個。

透過發改委價格監測中心數據“復盤”一下今年的生豬行情就會發現，全國生豬出場價格從1月份36.33元/公斤高點開始振蕩向下，到10月份“谷底”12.42元/公斤，幾近“膝蓋斬”。而后迅速反彈，11月份以來，監測數據顯示，生豬養殖已經止跌轉盈。

雖然豬價正在好轉，但卻未能讓上市豬企“挽尊”。前三季度數據顯示，五大上市豬企凈利潤全部下滑，其中三家已經虧光去年全年盈利。

采訪中，不少養豬行業人士告訴記者，不同以往，今年豬價雖然跌的狠，但反彈更快，豬周期明顯“壓縮”。對于養殖端來說，前兩年的“高利時代”已經終結。求穩，已經成為業內共識，“希望以后天下再無‘豬周期’，這樣才能推動行業發展更專業、健康。”一位養豬人如是表示。

老養殖戶

“停產”止損 逃過一劫

“最難的時候，養殖戶養一頭豬，得虧掉一千多。”提起今年的生豬行情，已經有十年從業經歷的養殖戶李總會頗為感慨。他的養殖場位于青島萊西市，采取自繁自養模式，2020年行情好，年出欄量將近6萬頭，是當地數一數二的養殖大戶。不過，這樣的好光景在今年戛然而止。

今年以來，隨著生豬產能逐步恢復，生豬價格從年初開始便呈現出回落趨勢，發改委統計數據顯示，整個一季度，豬價從36.33元/公斤高點下跌超過兩成。雖然當時仍處于高位，但是憑借多年的養殖經驗，李總會隱約覺察到了“豬周期”的味道，他開始著手準備退路。

“對于養豬人而言，應對豬價下行，第一反應就是淘汰能繁母豬，以縮減產能，控制后續成本，同時抓緊出豬。”如今回憶起來，李總會坦言，做出選擇并不容易。因為此前行業形勢一片大好，他把能繁母豬增加到了1500頭，月均出欄生豬2000頭，一旦短時間內壓縮產能，后續豬價又漲起來了，那么他將面臨無豬可賣的尷尬局面。而彼時業內也有不少同行仍然沉浸在樂觀預期中，認為回調只是短期行為，選擇壓欄。不過最終，在壓欄惜售還是盡快出清之間，李總會選了后者，事實也證明，正是這個略顯“保守”的決定，讓他和豬場度過了有驚無險的一年。

二季度開始，豬價節節敗退，到10月初，個別地區甚至已經跌破10元/公斤。另一方面，玉米、豆粕等飼料原料價格持續高位震蕩，導致養殖成本增加，成為壓垮很多自繁自養養殖戶的最后一根稻草。根據中國飼料工業協會的數據顯示，2021年1-11月育肥豬濃縮飼料已累計上漲7.6%。

反映在作為衡量生豬養殖行業關鍵性盈利指標的豬糧比上，今年10月初，豬糧比價一度跌破4，這不僅突破了發改委等部門聯合印發的《完善政府豬肉儲備調節機制 做好豬肉市場保供穩價工作預案》規定的過度下跌一級預警區間(低于5∶1)，更創下十年新低，表明行業整體處于十年深度虧損階段。

李總會告訴記者，因為上半年把豬場的豬都出清了，雖然后期每頭豬虧了三四百元，但是整體仍然保持盈利。同時，能繁母豬也從1500頭一度淘汰至300頭，這讓他的豬場在6月15日到11月20日五個多月的時間里基本處于“停業”狀態，無豬可出，從而挺過了今年全行業的“至暗時刻”。此后，就在他為下一步的養殖計劃舉棋不定時，國家前期接連出臺的生豬穩價保供政策效果開始逐步顯現，讓他和不少老養殖戶的信心提振了不少。

據了解，7月份以來，為防止“肉賤傷農”，商務部會同有關部門已經啟動四次豬肉收儲工作。今年9月份，農業農村部印發《生豬產能調控實施方案》，目前全國已有河北、遼寧、山東等26個省份出臺了細化方案。根據發改委公布數據，截至12月15日，生豬價格17.69元/公斤，豬糧比為6.41。

對于今年的養殖業績，雖然最終銷售情況尚未完全出爐，但這位養豬行業的“老把式”預計，自己豬場今年純利潤將從去年的兩千多萬，下滑至不到四百萬。對此，他十分慶幸，“如果不是上半年主動收縮，下半年的后果不堪設想”。

新養豬人

投30萬“抄底”創業“掉空里” 是賺是賠仍未知

就在李總會為自己順利度過這個養豬年感到慶幸的同一時間，今年32歲的養豬青年小華（化名）對于今年是賺是賠，心里仍然有些“打鼓”。

今年6月，因為此前工作關系積攢了不少行業資源，他跟一位有著生豬養殖經驗的朋友商量后，在萊西租下一處養豬場，合伙創業養豬。與李總會的自繁自養模式不同，小華選擇了“公司+農戶”的代養模式，與一家大型上市豬企合作，企業在對豬場的規模、配套設施和養殖環境進行驗收后，雙方簽訂協議，豬苗、飼料由企業提供，而作為代養方，小華的豬場負責育肥，后期生豬出欄，由企業進行回收。這種方式的好處是，占據生豬養殖成本大頭的飼料費用，由企業承擔，代養方負擔相對減輕。

小華告訴記者，之所以選擇代養，也是看好這種方式有大企業兜底，風險較低。同時，6月份整體豬價下行，于是他便“抄底”花費30萬元購入2000頭仔豬，“當時預計的是，下半年是傳統需求旺季，豬價會反彈，正好是我們的豬出欄的時候。”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今年全國生豬產能恢復以及豬價下跌的速度，都超出了他的預期。小華告訴記者，代養最大的成本在于場地租金和人工，由于行情急轉直下，為了盡可能節省成本，減少雇員，他和伙伴既當老板，又是飼養員，從投放飼料到給豬打疫苗，再到燒鍋爐，以保持豬圈適宜環境溫度，全程親自上陣。而根據相關防疫規定，養豬場必須實行封閉管理，因此從六月份至今，近半年的時間里，除休息時間，他們的吃住生活，幾乎都在豬場。

眼下，小華的豬場正在陸續出欄，而對于自己創業養豬的頭一年究竟能有多少回報，他表示尚未可知。因為，作為代養方，他們必須等待企業根據料肉比、藥物成本、成活率等指標綜合認定“飼養成績”后，給出核算價格，最快也要2月份才能結算。而這也就意味著，春節前他都無法拿到回款。

“我們的豬品質不錯，也沒有受到疫病等突發因素影響，我算了下，保本小賺應該沒有問題。”小華坦言，今年的行情下行幅度超出他的預期，但是好在自己規模不大，代養模式也對沖了部分市場波動下價格的不確定性，雖然過程辛苦，但也算積累了“實戰經驗”，作為關乎消費“剛需”的民生行業，他仍然看好養豬業，準備來年再戰。

規模豬企

擺脫“養豬依賴” 上市豬企紛紛轉型求生

眾所周知，我國是豬肉消費大國。2020年，全國生豬出欄52704萬頭。即便是2019年豬肉價格飆升時，人均豬肉消費量也超過了20公斤。豬肉的龐大需求，支撐了供給端養殖企業的不斷崛起。尤其近年來，隨著規模化養殖不斷發展，牧原股份、溫氏股份等市值千億的明星上市豬企也營運而生。

調查采訪中記者發現，雖然今年豬價下行幾乎貫穿全年，但中小養殖戶們或憑借經驗，或依靠養殖“玩法”更新分散風險，只要沒有發生疫病等嚴重影響產能的情況，大都隨著年底的行情反彈，盈利情況有所好轉。反觀大企業，雖然二季度以來，各大上市豬企便屢有降本增效的消息和措施發布，但卻似乎成效不大，難掩頹勢。

三季度數據顯示，牧原股份、溫氏股份、正邦科技、新希望、天邦股份等頭部上市豬企，凈利潤同比全部下滑，且降幅較上一個統計周期繼續擴大。其中，正邦科技、溫氏股份、新希望前三季度歸母凈利潤分別為-76.27億元、-97.01億元、-64.01億元，均已提前“敗光”去年全年盈利。

與此同時，一個值得關注的信號是，面對豬價下跌、飼料價格高企所帶來的全行業壓力，除了淘汰產能，上市豬企正在嘗試擺脫“養豬依賴”，通過轉型升級尋求新的增長點。

牧原股份準備在屠宰業大展拳腳。其近日在投資者互動平臺表示，為順應“運豬”轉向“運肉”的行業趨勢，公司積極布局屠宰業務，未來將根據養殖產能的布局，在養殖產能密集的區域配套建設屠宰廠，將開拓、服務好B端客戶作為現階段的重點工作，通過養殖加屠宰產生協同發展效應，不斷提升產品價值。

唐人神則在尋求降本增效的技術答案。據介紹，目前公司新建的豬場大多數為樓房養豬，部分豬場開始試運行少量智能養豬設備，比如龍華農牧果園和山田樓房養殖項目已成功運行，各項生產經營指標優于平房養豬，目前，公司旗下龍華農牧新建的100萬頭生豬產能均采用樓房養豬。

后市展望

豬價“拐點”或在明年下半年

采訪中，一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相比此前幾次，今年的這波豬價下行，在曲線上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以往來說，豬價下跌觸底后，反彈呈現階梯形態，整個爬坡過程大概需要八個月甚至更長。但是今年，在10月份觸底后，迅速反彈，一個月當中就從每斤5元左右漲到了9塊多，豬糧比也相應恢復到微利區間。”在他看來，此輪豬周期明顯“壓縮”，背后是國家在通過調控政策這只“無形的手”來平滑市場的大起大落，這樣一來，顯然有利于防止養殖戶過度淘汰母豬產能，從而有利于明年整個市場平穩發展。

對于來年養豬打算，李總會說，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最近，他把能繁母豬逐步增加到1000頭，并且著手開始配種工作。與此同時，把豬飼料從以前從飼料企業買的全價料，換成自拌料，“這樣一來，雖然操心一些，但是飼料成本能節省一部分，現在養豬行業盈虧只在一線間，作為養殖戶，必須精打細算才行。”不過他坦言，對于專業養豬人來說，以往“過山車”式的行情，雖然可能賺的多，但是同樣也會引來大批“外行”投機者，在瓜分行業利潤的同時，無疑也助長了市場的劇烈波動，對行業良性發展造成傷害，“我們養豬人最希望的也是平穩，哪怕一頭豬只賺200快，只要市場運行規范，對于我們這些專業的養殖場戶來說，就是最大的利好。”

年末豬肉價格回升，豬周期是否已到底部，來年豬價趨勢如何？東方證券研究所農林牧漁行業首席分析師張斌梅表示，生豬養殖周期已經處于尋底階段，要到明年上半年，豬肉供應才會達到本輪周期的最高峰，而到下半年，豬肉價格才有望迎來周期的拐點，企穩回升。

華融融達期貨生豬研究員史香迎則認為，今年生豬養殖業整體虧損時間不長、虧損程度不深、產能去化尚不到位，明年上半年生豬產能充分釋放時，生豬價格或再次跌破成本線，產業順勢迎來第二次產能去化。二次產能去化的力度決定明年下半年生豬價格的反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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